我的皇妹半夜小产。 她的驸马怕连累心爱的小妾,不让找太医以至皇妹失血晕厥。 我将她的驸马杖责五十,准备让两人和离。 而皇妹却来求情,直言驸马已知错。 「差点害死你的人都能原谅?」 皇妹低头不看我,却语气坚定。
时间:2023-07-19 13: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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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1、我杖责了陈喻五十杖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城。我的母后此刻一脸失望地看着我。「宸阳,你还顾念一点血肉亲情吗?」「阿喻他可是你的表哥,你怎能如此对他?五十杖,太医说没有几年都养不回来了!」陈喻,皇后的侄…
1、
我杖责了陈喻五十杖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城。
我的母后此刻一脸失望地看着我。
「宸阳,你还顾念一点血肉亲情吗?」
「阿喻他可是你的表哥,你怎能如此对他?五十杖,太医说没有几年都养不回来了!」
陈喻,皇后的侄子,承恩侯陈晟次子,也是我的皇妹,安平公主沈淑宁的驸马。
淑宁昨晚半夜小产,却被陈喻一力阻拦不让去寻太医。
若不是暗卫来报,淑宁此刻都命悬一线了。
想起淑宁躺在床上惨白的脸,即使我与她关系平淡,此刻都要被我的母后气笑了。
「血肉亲情?他陈喻算个什么东西?蓄意谋害皇家公主,杖责五十都是轻的!」
「你!你是我的女儿,是大业的嫡长公主,安平不过一无名宫女所生,哪里比得了你表哥?!」
母后气得语无伦次,我的心里却有些悲凉。
她似乎忘了,如果不是父皇的强硬阻拦,此刻嫁给陈喻躺在床上的,或许就是我。
母后想让母家尚主增添荣光。
一开始选中了我,却遭到父皇阻拦。
陈氏一门出了个皇后已是满门荣耀,尚主对陈家来说,可有可无。
后来却不知为何,淑宁与陈喻私订终身,自请下嫁。
父皇允了这桩婚事,却也对淑宁失望至极。
一夜未睡,我此刻疲累至极。
却还是想给母后一个忠告:「淑宁姓沈,这天下,也姓沈。」
母后抚了下头上华丽至极的凤钗,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你父皇膝下不过一个晏儿...」
沈晏,我一母同胞的弟弟,也是我父皇这一朝唯一的皇子。
我的母后是想提醒我,莫要为了淑宁同她作对。
等沈晏登基,天下姓沈还是姓陈又有何区别。
陈家就是因着这一点,肆无忌惮地怠慢磋磨父皇不宠爱母后不在意的淑宁。
「你我母女,最是亲近,休息好之后便去向你舅舅致歉。」
我看着母后的背影冷笑,她以为我打了陈喻,便是打了陈氏的脸,怕陈氏在世家贵族中的脸面受损,迫不及待地让我一个嫡公主去登门致歉。
然而一整天过去,父皇不仅未对我的行为有任何指责,甚至送了许多名贵的药材到我和安平的宫里。
安平昨日在昏迷中被我安置回了宫里。
母后和承恩侯的脸上挂不住,次日一早母后便又遣人来提醒我。
我确实会登承恩侯的门,不过不是去道歉的。
我是去杀人的。
承恩侯陈晟和夫人还在正堂等着我去致歉时,陈喻已经被我带来的羽林卫从榻上拖下来了。
连带着昨日被吓到神志不清的陈喻的小妾柳氏一块儿被拖了出来。
陈喻伤口未愈,这么大的动作疼得他不顾形象的挣扎大叫,哪还有半分儒雅公子的形象。
羽林卫乃皇家内卫,陈家几个家仆哪里见过这等场面,都犹豫着不敢上前。
陈晟和夫人柳氏得知消息后赶过来,指着我的手都在发抖。
柳氏一看儿子这样,更是直接跑过去大哭。
「你们谁敢动我儿子,你们敢违逆皇后娘娘吗?」
「陈喻阻拦侍女为安平寻太医,蓄意谋害皇室血脉,小妾柳氏同罪,此事应交由大理寺审判。」
陈晟没想到我被母后教训过后,竟还敢直接带着羽林卫来陈家提人,此刻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不过到底想到自家儿子胡闹在先,他还是朝我鞠了一躬。
「殿下,这不过是夫妻之间玩闹,都是一家人,哪儿就能送到大理寺去呢!」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慢慢吐出几个字:「一家人?」
再次琢磨这三个字后,我不由得越发想笑。
如此蠢钝如猪一般的一家人,靠着我母后在京中混得如鱼得水,连公主都敢磋磨,竟还是我大业的皇亲国戚。
陈晟听出我话里的嘲讽,连表面的恭敬都不愿意做了。
「宸阳,你当真想清楚了,要因为一个出身卑贱的安平与你母后作对吗?大皇子可才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
陈晟不愧和我母后是一母同胞,连威胁我的点都一模一样。
我摆了摆手,当着陈晟的面儿强硬拖走了陈喻和那个小妾。
「晏儿确实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可那又如何呢?」
沈晏确实是唯一的皇子,他也是陈氏所有人的底气。ýž
「殿下,您与安平公主关系素来平淡,为何...」
「安平是我沈家的公主,陈氏身为臣子,还是外戚,谁给他们的胆子欺负她的?」
我看着马车外的风景,在心底冷笑。
谁说沈晏就一定能登上皇位的?
下一个皇帝是谁,不是他陈家说了算。
回宫之后母后已经在我殿内等着了。
她穿着一身青色凤袍,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躬身准备行礼。
却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周遭的宫人被这一变故吓得通通跪地。
我抬眸看着双眸中满是怒意的母后。
「不孝之女!」
「宸阳,若是你表哥有个好歹...」
听到她的话,脸上火辣辣的疼后便是麻木。
耳边带着嗡嗡的鸣叫声。
我扯了扯嘴角,抬手擦掉已流至下巴的血。
「母后,你有多久...没唤过我的名字了?」
宸阳是我的封号。
用宸字做封号的帝女,古往今来绝无仅有。
这一盛极的封号,将我原本的名字,压到了无人在意的尘埃里。
母后的眸中闪过一抹痛意,看着我的面上竟多了几分不忍。
「母后,父皇唤我还有事,儿臣告退。」
「卿卿...」
恍惚间,我听见身后的声音。
却再无往日的一分期待。
我并没有乘坐轿撵,去往清凉殿的一路上,所有看见我的太监宫女,亦或是进宫的臣子。
都一脸惶恐的低头问安,然后迅速离开。
父皇拿过鸡蛋为我敷脸。
没有最初看到我的模样时的愠怒。
清凉殿内安安静静,良久,我听见他叹了口气。
「爹爹知道,你救了淑宁的命,不仅是为了血脉亲缘,也是为了你母后的名声...」
「卿卿...是爹爹对不住你。」
「是我养大了你母后的野心。」
烛光闪烁,爹爹的眼里满是泪意。
我竟现在才注意到,这个被冠之以「仁」的帝王,不知何时,鬓间已多了几缕白发。
他努力维持了这么久的夫妻和乐,家和万事兴的表象,在我杖责陈喻的那一刻,便开始破裂了。
内心酸胀得厉害,可我此刻却无比清醒。
「我不会再想着去翻过母后内心的那座大山了。」
「陈家,我一定会除掉。」
陈家一族背后阴司很早便摆在了父皇的案桌前,可是父皇隐忍未发。
并不是为了他与母后的情谊。
陈家,是父皇送我的大礼。
母后想用凤印将陈喻从大理寺的牢狱中救出来。
却被朝臣指责失德干政。
陈家本就树敌颇多,如今朝臣见皇帝一反常态,开始有打压陈家的意思,自然个个都想趁机打压陈家。
而本就处于风口浪尖的陈家居然跪在紫宸殿外,痛斥我不孝,气病皇后,以权压人。
陈晟带着一家人顶着烈日跪在紫宸殿外的广场之上,见我出现,一个个背脊挺的更直。
好一副英勇不屈的模样!
竹音搀扶着我的手气的在发抖。
「奴婢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一家!」
我看着他们的身影嗤笑一声。
让人搬了个凳子过来,冰镇葡萄入喉的清凉让我的心情瞬间舒缓很多。
「舅舅,您不去向安平道歉,来紫宸殿干嘛?」
「您儿子前几天差点害死我父皇的一个女儿,您现在又不分青红皂白指责他另外一个女儿,您陈家好大的威风,宸阳佩服!」
承恩侯一家顶着烈日看见我如此惬意的模样,一个个被气得东倒西歪。
承恩侯夫人柳氏看着我的目光目眦欲裂,你了半天都没你上天,最后两眼一翻就晕倒了。
陈家的人顿时乱作一团。
可父皇仍旧没有召见他们的意思。
看完这唱戏,我满意极了。
正准备撤退,便见我母后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身后跟着一个矮小的身影。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安平。
母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宸阳,你以为这样便能打垮我了?」
我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刚醒没多久便被母后带过来的安平。
她被两个宫人一左一右的架着,脸色仍旧苍白,与我相似的眉眼之间满是羸弱之色。
本就瘦弱的身体此刻摇摇欲坠。
「淑宁,你可好些了吗?」
听到我如此平静的问话,安平目光闪烁,竟挣脱那两名宫女。
跪在了我的面前。
「承蒙长姐救命之恩,安平无以为报。」
她俯身叩头跪拜。
「第一拜,拜谢长姐救命之恩。」
「第二拜...」
「求长姐...放过我的夫君...」
「求求宸阳殿下,救救我们公主吧!」
侍女向我求救,安平浑身是血没有半点意识地摊在床上历历在目。
而当时的陈喻,温香软玉在怀。
安平虚弱,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话音刚落,陈家和皇后便恢复之前的倨傲神色。
母后挑起我的脸颊,拇指腹轻轻擦过我被打过的脸。
「你为何不能乖乖做我的女儿,非要与我作对呢?」
我仍旧没有回应,只是定定地看着安平。
「你可想好,差点儿害死你的人,都能原谅吗?」ץž
安平低着头没有看我,却语气坚定。
「夫君在牢狱之中已写血书致歉,淑宁相信,夫君他会改的。」
她自称淑宁,是想让我因为姐妹之情仁慈宽恕他的夫君。
可谁来对我仁慈?
我拂开母后的手,径直走到安平面前。
「今天过后,我不会再给你后悔的机会。」
没有再看陈家人的脸色,我回了自己的宫里。
因为安平的原谅,陈喻的案子被当作陈氏一族的家事结案。
死的只有柳氏旁支出身的那位小妾罢了。
当天晚上御膳房送到我宫里的饭菜便只有冷掉的素菜。
竹音气红了眼:「殿下,娘娘怎么能对这样对你?」
饭菜再冷,也不如这颗已经冷掉的心。
我的母后,在后宫没有其他的嫔妃,便把对付失宠嫔妃的这一招用到了自己亲生女儿的身上。
多可笑啊。
我把这些饭菜光明正大地带到了清凉殿。
父皇看着饭菜沉默不语,随后忽地站起身,将所有饭菜拂到了地上。
盘子破碎的声音清脆,回响在殿内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被天子的怒气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我早该想到了,两个三观不合的人,怎么会磨合到一起!」
父皇有时候说的话我并不能听懂。
小的时候他却总喜欢带着我到处跑。
不让我喊父皇,让我喊爹爹。
他跟我说,天象之说都是骗人的。
我们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球,一直向南走的话,总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夏天的时候喜欢带着我到屋顶上去看星星,那时,是他离家最近的时候。
是爹爹告诉我女儿家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必困于后宅。
他为我请了最好的师傅,一个帝王需要学习的,他都教会了我。
他扶着我站在他的肩上,让我看到了太多太多不一样的风景。
是他,一步一步将我的野心滋养长大。
可如今拖着我长大的父亲,不知在何时已悄悄驼了背。
「爹爹,你可后悔?若是顺应大势,让晏儿继位,便不会如此曲折了。」
爹爹笑着摇摇头,看向我的目光坚毅。
「那个位子,能者居之。」
「爹爹既把你带到了这条路上,便不会后悔。」
回宫的路上,月亮高悬。
我将那块儿小石头踢得远远的。
绊脚石嘛,踢掉就好了。
陈家的人毫发无伤让许多朝臣敢怒而不敢言,一时之间前朝后宫都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
帝后失和,父皇很久没去过椒房殿了。
父皇一直被民间戏称惧内,不然后宫又怎会只有一位皇后,哪怕那位意外生下安平的宫女,都驱逐出宫没有给任何名分呢?
前朝大臣们虽然不敢明着讨论皇家事宜,对这件事情也基本都是默认的。
打破僵局的,是父皇对外宣称自己有恙。
却指定了我来作为监国公主。
古往今来,监国的都是太子,或内定的储君。
从未在国朝有皇子之时,选择公主来监国。
朝内一些老顽固反对,而陈家首当其冲。
而父皇下令直接剥了几个本就没有什么实权的官。
反对的声音才逐渐消了下去。
当天晚上我的宫里便来了位不速之客。
沈晏负手站在我的殿外。
不过十五岁的他已经眉目舒朗,气度矜贵。
「母后在宫里气得很,皇姐这里倒是悠闲,皇姐不去劝劝吗?」
「这天下谁人不知,母后不喜我,若连你都劝不了,她见了我怕不是直接被气晕?」
我刚吃完晚饭,在甘泉宫的院子里慢悠悠地消食。
身后传来几声轻笑。
「我有时候挺讨厌你的。」
我的脚步顿了顿,沈晏的声音继续传来。
「我们的父皇跟别的皇帝完全不一样。」
「否则他怎么会宁愿不要我这个儿子,也要你这个迟早要嫁出去的女儿呢?」
沈晏的声音带着丝毫不掩饰的恶劣。
「没有你,我还用得着每日被逼着学习一些我完全不喜欢的东西吗?没有你,这天下迟早是我的!」
甘泉宫的院子里,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我的掌心发麻,微微颤抖。
这一巴掌,我用了十足的力气。
沈晏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我。
我甩了甩手,学着他刚刚的语气,只不过更恶劣一点。
「对啊,没有你,一切问题不就都解决了?」
「父皇也不用日日提防母后,母后也不用为你呕心沥血推你坐上皇位了!」
「多完美的解决方法!」
沈晏似乎是想到什么,眼里浮现几分惧意。
「我就知道,你从小连狼都敢杀,你还有什么不敢杀的!」
我望着沈晏落荒而逃的背影,勾了勾唇。
无数个日日夜夜,我都是和师傅和书本度过的。
我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努力得来的。
谁也抢不走。уƶ
父皇确实是一个仁君,他在位期间并没有发生大的战争,百姓安居乐业,国库的银钱翻了好几倍。
可仁有时也是一种无声的杀人手段。
陈家不知从何时开始,无论是嫡嗣还是旁支,都被父皇无声地挤出了朝堂中心。
却以另外一种方式为他们冠上了虚爵。
陈家看似在母后这一代发展到了顶峰,可却是从陈晟手里摔到了谷底,他们还被眼前的繁荣假象迷昏了头。
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沈晏身上。
可笑的是我的母后到现在依然不能清醒。
我看着眼前站了一排容色各异的男子。
抿了一口酒。
「清冽甘醇,倒是不错。」
「宸阳看中哪一个了?」
「安平小你两岁,都已经成亲两年了,你这大事也得赶紧操办起来。」
「酒不错,人嘛,一个也没看上。」
母后和那一排公子顿时变了脸色。
一个是气的,另外一些,是羞愤。
「母后,你说你还折腾个什么劲儿?我和沈晏都是你的孩子,我们两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怎么能一样?!你弟弟是皇子!」
那些公子们听到我和母后的对话个个白了脸色。
我无意为难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下去了。
殿内就剩下我和母后,和自始至终缩着没有存在感的安平。
「卿卿,为何你总是要处处与我作对?从小到大总是和晏儿争抢呢?」
安平这时倒是抬头看了我一眼,面露担忧。
「戏唱完了?唱完了我走了。」
「您找的那几个我没一个喜欢的,不过我倒是不介意全收,做个面首还是可以的。」
母后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在我脸上戳个窟窿出来。
等到我快出门时,才听见身后骂了句「不知廉耻。」
听到这熟悉的四个字,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的母后有病。
我也有病。
从小时候听见父皇与母后争吵之时,母后脱口而出的那句:「我的晏儿有什么不好?你偏偏去宠着她?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来没生过这个女儿!」
她歇斯底里的模样让我印象深刻。
无数次,她抱着沈晏从我面前经过。
看向沈晏的眼神温柔至极,留给我的,总是刻意压制厌恶之后的冷漠。
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从那一刻起,我便病了。
沈晏有的我要有,沈晏没有的,我也要有。
他只是一个皇子而已,没有什么东西生来就合该是他沈晏一个人的。
「长姐不难过吗?」
安平不知何时跟在了我身后。
「我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样罢了,咳...咳咳...」
一阵冷风吹过,安平竟咳了起来。
「陈喻如何?」
安平仍旧是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情绪。
「死不了的,但还是下不了床,不能人事...」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散漫。
我坐在轿撵里,笑得肆意张扬。
还是下手轻了啊...
「娘娘,公主受了刺激,许是失忆了。」
我从来没有一刻曾忘记过,听到太医的话以后我母后放松至极的模样。
「失忆了也好...」
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像一柄利刃,直直插入了我的心脏,捅的血肉模糊。
父皇去外地巡视,不过三天的时间。
十二岁的陈喻,站在我母后的身后,晃着脑袋得意洋洋的冲我做鬼脸。
九岁的我站在她面前,被她俯视,当着陈喻的面,将勾引、不知廉耻这些词通通丢到了我身上。
那是她血脉相连的侄子,做什么都有她护着。ўz
我是她生下来后没亲手抱过一次的女儿。
我受了什么罪都活该。
我把花瓶砸向陈喻的那一刻,是我第一次起了杀人的心思。
我故意从阶梯上摔下来,从来就不曾失忆,那只是我权力不够时的妥协罢了。
父皇能帮我第一次,第二次,但帮不了我一辈子。
仇人,得自己杀才过瘾。
「告诉陈喻,我会为他准备一个更大的花瓶。」
用来装他的尸体。
安平面露异色,却还是点了点头。
陈喻的小妾没有保住,自己还被我几乎打残。
陈氏一族见识到我对待亲族有多「心狠手辣」,是以安平在陈家的日子比之前好过许多。
但我却被母后追咬得越来越狠。
「殿下,陛下和娘娘,似乎又...」
「吵起来了?」
竹音默认。
父皇有时就像一团我永远看不透的迷雾。
我并不认为他有多喜欢我母后。
他会觉得安平是他的罪孽,因为安平而始终对母后怀有歉疚之心。
却并不是我认为的用情至深。
更多的,也许只是一个夫君对结发妻子的责任。
爱情一词放在皇帝身上,未免奢侈。
父皇来寻我时,脸上挂着苦涩的笑。
「爹爹可悔?」
我再次问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父亲对儿女的爱是让人后悔的。」
「我孑然一身来到这里,没有让这个世界在我手上变得更好。」
「我不是一个好皇帝,我选择做一个好父亲,好的丈夫,似乎都没有做到。」
「卿卿,你身上带着我所有的期冀,你是我送给这个世界的礼物。」
我不解。
父皇总是这样,偶尔吐露一些我完全听不懂的词。
母后想为我定亲的事儿在朝堂上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她想用这种方式提醒朝臣,我是一个要外嫁的公主。
可前朝的臣子,又有多少肯为她所用。
就连民间流传的话本子,都是父皇很早便授意的。
周边国家女王的事迹,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浸入了老百姓的心中。
而父皇登基时便开办的女学如今也是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官员的选拔也在放宽,如今已涌现了不少女官。
这个国家的舆论,早就在无形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我母后被困于后宫和陈家的方寸天地中,丝毫未觉。
直到父皇上朝时下的两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封沈晏为齐王。
第二道圣旨,在前朝后宫,甚至民间,都砸出了巨大的水花。
我穿着皇太女吉服,站在父皇身侧,接受百官跪拜。
「皇太女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场我和母后、沈晏持续了十几年的战争,在他们山呼千岁的这一刻,终于胜出。
册封仪式过后,母后像是从未见过我这个女儿一般,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打量了我许久。
她的五官与我神似,眼睛却像一口深井一般,带着能吞噬一切的幽暗。
「沈淑卿,你要是敢对陈家和晏儿下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沈晏说:「大业百年来第一位皇太女,皇姐,你把我的尊严踩在了尘埃里,你是不是快活极了?」
他们不了解我,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了。
陈家是反对我被立储最厉害的,陈喻更是首当其冲。
大肆宣扬我那天要养面首的「丑闻」。
于是我第二天便再次光顾了陈家。
陈喻正躺在床上悠哉地被人喂粥喝,看见我时活像大白天看见鬼,挣扎着就往床脚挪。
安平站在我身侧始终一语未发,看着我把人再次提到了牢狱。
「宸阳,宸阳你放过我吧!不,是殿下!皇太女殿下!那些谣言不是我散播的!是我姑母『不经意』间透露的!」
我不语,让人把花瓶抬了进来。
陈喻本就行动不便趴在地上,看见花瓶时直接脸都白了,随后便是一阵尖锐的叫声。
他趴在地上惊恐地挣扎。
我啧了一声,这人真是,吵得我耳朵疼。
「你从来没失忆过对不对?沈淑卿,你满心算计,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对不对?」
「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对你起了那种龌龊的心思,都是我的错,陈家无错,你有什么冲我一个人来就是!」
他匍匐着,试图透过牢笼的间隙来抓我的衣服。
我靠在椅子上,欣赏他此刻「精彩」的表演。
「陈喻,你如蝼蚁。」
「我弄死你,都不需要自己动手。」
牢狱里陈喻的惨叫声从未停止,直至昏厥。
沈晏骑马骑得飞快,衣服都乱了。
「沈淑卿,表哥呢?!」
我笑了笑,然后伸手指了指地牢。
沈晏抬脚的那一瞬我提醒他:「做好准备再去看,免得吓到你,母后又要怪我了。」
没过多久,地牢里便传出沈晏惊恐的叫声。
「卿卿,你的身子真的好滑啊,上好的瓷器都不如表妹的肌肤光滑,让表哥摸一摸好不好?」
十二岁的陈喻,九岁的我。
现在我把陈喻彻底塞到了花瓶里。
不是想摸吗?
下半辈子摸个够吧!
母后彻底被我气病了。уȥ
她连写三封陈情书,让我父皇念在夫妻情分上放陈家一马。
大厦将倾,众人皆推之。
可令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最后推倒陈家的人,却是安平。
那个传闻对陈喻死心塌地,忠贞不悔的安平。
她将陈家无法毁灭的最绝密的证据,呈到了我的面前。
「长姐,从小到大,只有您待我最好。是您教会我,女子自爱,也是您让我看见后宅之外广袤的天地。」
「所以差点害死我的人,我又如何会不恨?」
第二日,我便带着这些证据,当着父皇和朝臣的面,一字一句陈述着陈家数年来的所作所为。
大殿之上回荡着我的声音,朝臣们面露不忿。
陈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就连陈氏邻近边疆小城里的远房亲戚,都能借着陈家的势,侵占当地老百姓的良田。
父皇震怒,当场下旨废了陈家的爵位,承恩侯府皆被下狱,听候发落。
安平呈上来的和之前暗卫搜集的这些证据,整理陈家的案子脉络都很清晰。
在我给陈家定罪的前一天晚上,母后召见了我。
椒房殿环境昏暗,我连殿内的陈设格局都看不清。
母后一袭白色里衣,坐在梳妆镜前。
听到珠帘响动,她回身看着我,昏暗的烛光打在母后的脸上,显得阴鸷。
她却丝毫未觉,笑着朝我伸出手。
「卿卿,你来了啊。」
「坐母后身边。」
我一动未动。
她却低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我们母女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您是想让我宽恕陈家吗?母后,国有国法。」
她摇摇头,起身走到我面前。
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像黑暗中缠绕在身上的蛇。
不带一丝温度。
「绣容,她是你的女儿!」
父皇急匆匆地赶过来,见我完好无损,不由松了口气。
走上前来将我护到身后。
我母后却不可置信的退后,随后绕着我与父皇来回走动,脸上带着令人胆寒的癫狂。
「她是我们的女儿?你以为我不爱她吗?我难道不想疼爱她吗?沈绍!是你逼我的!」
「还有陈绣苓,我的玉佩她要抢,爹娘的关爱她要抢,甚至连我的未婚夫君,都因为她体弱寿短,我爹娘都想给她!如若不是她自己作孽死得早,我和阿晟就要一辈子被她掌控!可她连死了都要和我抢!」
「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却和她生得一模一样,你敢说你不是因为陈绣苓而更喜欢她?却对我们的晏儿视而不见吗?!」
我感觉到一股寒意迅速笼罩了全身。
而父皇的脸上却仅剩茫然。
「我十八年前的记忆,是空白的,但之后几十年的记忆里,我连你姐姐的面都没见过,我为何要因为她更喜欢卿卿呢?」
「这么多年,两个孩子我亲自教养,他们所学没有任何区别,难道就因为晏儿是男子,我就应该给他更多吗?」
「你偏爱晏儿却对卿卿视而不见,我只能让卿卿获得更多来自父亲的关爱。」
「绣容,卿卿何辜之有?」
母后瘫坐在地上,嘴里不断呢喃着什么。
我走到她的面前,与她平视。
「母后,你看着我。」
她下意识朝我看来,脸上却露出惊恐的表情,再不敢与我对视,不住后退。
我一步一步逼近她,直至她退无可退。
「是你生下的我,你明明知道我无法选择自己的样貌,你却让我承受了你这么多年毫无理由的厌恶!」
「母后,我不原谅你。」
「永远不会。」
我只想快步离开这个让我感到窒息的宫殿。
踏出门的前一刻,母后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卿卿!卿卿...我的女儿...」
「我的女儿...」
她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弱。
我回头看了她最后一眼,爹爹将她揽入怀里,不住地安慰。
而我还要去紫宸殿。
一笔一画中,陈家人的结局已书写好。
晨光熹微,爹爹迈着疲惫的步伐归来。
一夜之间,他似乎又苍老了许多。
他看了一眼我拟好的字。
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爹爹从没有教过你以德报怨,更没有让自己守着的仁爱之心影响你一丁半点。」
「可我儿...到底仁孝。」
「卿卿,你会成为一个英明的君主。」
朝阳瑰丽,洒在我身上的华服之上。
属于我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皇帝番外
我抱着初生的卿卿,恨不得把全世界捧到她的手里。
我在等待劳累过度昏迷过去的妻子苏醒。
「陛下,是臣妾不争气,没能为您诞下皇子。」
卿卿圆圆的眼睛中带着不染世俗尘埃的纯净,而她母亲的一句话,将我满腔热忱击的粉碎。
作为一个新世纪理工科研究生,我是不能接受包办婚姻的。
可真正来到了这个世界,才知道三观在早已生成几千年的社会中不起任何作用。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一个储君,可我却不具备做一个君王的潜质。
绣容是我的未婚妻子,生活在这个环境里,她是最无辜的。
一旦被我退婚,她这一辈子就被我毁了。
所以我还是接受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娶妻生子。
可寄托我所有希望的孩子,却不被我的妻子所喜。
她不爱我们的女儿。
每次看她的眼神都是淡漠的。
我在这个世界孤寂前行,醉酒后有了安平之后,我固有的三观,让我对绣容的愧疚达到了巅峰。
我背叛了我的妻子。
我做不好一个帝王,连一个女人的夫君我都做不好。
我把那名宫女送出了宫,找人安置好安平,离绣容远远的。
她却以为安平的出现,是因为我不满意她没有为我诞下一个皇子。
几年后我们再度有了孩子,晏儿的出生让她喜笑颜开。
我们在不自觉中划分成了两个阵营。
她对晏儿有多好,我便对卿卿更好。
随着卿卿逐渐长大,她对卿卿的不喜表现得越来越明显。
我没有办法接受。
可卿卿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她在我的牵引下一步一步走得扎实稳妥。
在看到他们维持着表面和谐相处时,我竟生出了几分满足。
他们是我的家人,我总该护着他们才对。
我不愿他人插足婚姻,后宫没有纳妃,却成了陈家膨胀的根本原因。
绣容与陈晟从小相互扶持,姐弟情深。
却养大了陈家的野心。
暗卫搜集的陈家罪证越来越多,就像一颗我亲手扎在这个皇朝身体上的钉子,越陷越深。
表面的家和万事兴终究有一天要成为泡影。
在观察卿卿和晏儿的资质后,我选择了卿卿作为这个国家的下一个君主。
她聪颖好学,带着我身上所没有的应该属于一个帝王的杀伐果断。
对于她来说,这是一条艰难的路。
可再难,我也要为我的女儿扫清一切障碍。
绣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想法,与卿卿相争的越发激烈。
她要保住她弟弟一家的荣华。
陈氏这颗钉子终于到了不得不拔的时候。
陈氏是我留给卿卿立威于天下的礼物。
我丢不掉那固有的三观,所以我不是个好皇帝。
可我要为这个王朝培养出合格的继承人。
陈家下狱后皇后情绪崩溃,将深埋在心底的秘密宣泄而出。
绣容前半辈子积压的仇恨,在仇人生命的骤然消逝中无处宣泄,便强硬地拉着无辜的卿卿,为了心底那一点虚无缥缈的执念,一辈子活在了陈秀苓的阴影中。
卿卿觉得可笑,我觉得可悲。
她踏出椒房殿的那一刻,我知道,她一辈子都不会回头看她的母亲一眼了。
是我的错,我没能将全身秘密告知我的妻子,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也没能让我的女儿,享受到她应有的母爱。
我抱着绣容枯坐了一夜。
可我知道,我想要的妻儿和乐,幸福家庭,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