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将军,一生戎马,战功赫赫。 却要下嫁帝王,做一后宫妾婢。 你将深宫困我,要我谢皇恩浩荡。 可你早该知道,我非笼中雀也不是你熬的鹰隼
时间:2023-07-19 13: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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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是的,我是拥有未来记忆的人。这段记忆来源于我打着做公主伴读名义进京时,一些不明是非的小孩子见不得空降的我受宠,将我推入御花池。春日三月,京都的池水依然刺骨,很快它针刺般的寒冷消磨了我的意志,我干脆放弃…
是的,我是拥有未来记忆的人。
这段记忆来源于我打着做公主伴读名义进京时,一些不明是非的小孩子见不得空降的我受宠,将我推入御花池。春日三月,京都的池水依然刺骨,很快它针刺般的寒冷消磨了我的意志,我干脆放弃挣扎,任由厚重的池水将我淹没。
我想,这样就能看见母亲了。
可是没有,我没有见到母亲。
因为我还活得好好的,从呛水中醒来,耳边是嘈杂的人声。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韩祁惑,他湿淋淋的头发和衣衫无不向我展示了他的英勇事迹。
我的眉头微微蹙起,我知道会有人救我,宫里大部分人都不敢让我死了,毕竟在他们眼里,我是他们拿捏西北定国大将军的唯一筹码。
没想到是他,是个皇子?
不过想到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也倒是能想通,怕皇帝现在正隐秘地欢喜着呢。
韩祁惑见我蹙起眉头,温柔询问,「娇娇难受吗?别怕,惑哥哥在这,别怕。」他轻声呢喃着。
不知我蹙眉是因为又要面临着这糟糕透了的世间。
不过他声音温润,句句轻轻地呢喃让我昏昏沉沉的脑子好像放松了下来,霎时间昏了过去。
眼前黑暗之前,我还在想韩祁惑这个人真是自来熟。
真是折磨人的一段时间,好像一直没有摆脱那层层池水,在其中浮浮沉沉。
断断续续的药香中,我断断续续做了一个梦。
一个让人心梗的梦。
梦中的我后来指给韩祁惑结亲,从此成为他的榻上人,帐中谋,马上将。
为他出生入死,谢他恩爱垂怜,哪怕他后宫佳人三千,我只要他心中牵挂我就好。最后,连个皇后也没混上,给他平定天下后,被下毒被陷害,流过胎儿进过冷宫,最终红颜不在,老死深宫,落得枯骨无人埋。
真是一个噩梦。
导致我醒来的时候,看到韩祁惑那张脸,只觉郁郁不已,令人作呕。
起初,我真当它是个噩梦,就是具体冗长了点。
直到皇帝欢天喜地地封令下来,封我为荣宁郡主,赐婚三皇子韩祁惑。
我跪在地上接旨的身子忍不住一僵,而后不动声色地接旨。
打开看着上面金线工工整整绣着的荣宁二字,和梦境中的完全重合。
顿觉头痛欲裂。
韩祁惑笑吟吟敲了敲我的脑袋,问我发什么呆。我眸子深深看向他,探究着。
韩祁惑被我看得寒毛都快立起来了,干笑两声,「娇娇怎么了」。
他有些急了,「莫不是不愿意?若你真的不愿意,我可向父皇请求废旨。」
说着,他少年气息的脸上浮现出委屈无奈,仿佛少年慕艾空负。
我天真一笑,「怎么会呢,惑哥哥,我欢喜得很。」
在清楚情况时,按兵不动才是最优选择。
于是我做出了跟梦境一样的回答,只是这个惑哥哥叫得我心疼。
毕竟梦中的我就是在一声声惑哥哥中,做些让人心堵得蠢事。
待冷眼旁观了大半年后,发现每一件事情完美精准重合在一起,我如芒刺背。
一样的户外郊游,我迷路后,韩祁惑一瘸一拐地来找我,见我跌伤了脚踝后,止不住落泪。
韩祁惑带着我偷偷翘了课,去看闹市景象,排队给我买最有名的花糕,给我买下那只小乌龟。
韩祁惑带我四月看花会,为了维护我,和伯阳侯家小公子大打出手,鼻青脸肿,笑嘻嘻地说,「不疼,我赢了。」
韩祁惑带我泛舟湖上,看荷花开满池塘,他采下一朵娇嫩的莲花戴在我的发髻上,专注地盯着我道:「娇娇比花娇。」
韩祁惑收集新鲜桂花,为我酿了酒,脸红道,待成亲之日做我们的交杯酒。
一桩桩一件件完美重合,哪怕我努力不去碰机关还是跌下山崖摔了脚,哪怕我执拗选了另一条街,还是吃到了花糕收到了乌龟。
他仿佛天底下最完美的情人,京中女郎艳羡不已。
我只是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噩梦成真了。
但我不能坐以待毙,于是我开始筹谋,如何才能走出困局。
3
看着书房外,深秋落叶铺了厚厚一层,松鼠在为自己过冬存粮。
我也为自己谋了两条路。
一条逃,一条勇。
我做不了逃兵,也知躲避不能躲一辈子,于是我选择了勇。
至于大勇小勇。
我执笔写下勇之一字,一气呵成。
一股热血仿佛隐隐燃烧了起来,一直燃烧到我的背脊,我眯了眯眸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战栗,仿佛发现了新鲜的游戏。
既勇,便大勇。
反。
胤朝倾颓之势势不可挡,这个兴盛的王朝早已被蛀虫掏空,哪怕再来两个英明皇帝也改不了江山覆灭,何况当朝圣上实在昏庸,子嗣稀薄罢了,都是些酒囊饭袋。
一切实力都将重新洗牌,不如由我,入主天下。
我小心翼翼地藏拙,世人皆知西北定国大将军独女有其父风范,将门虎女,天生神力。
却不知我随了我的外祖母,其智近妖。
还是孩提时候,外祖母刮了刮我的鼻子,言我眼神清澈最是像她的种。
众人都恭维不已,艳羡着东南首富对外孙女的独宠,她悄悄附在我的耳边,调皮地说,「娇娇天资聪颖,可称龙凤。」
我手中,于是有了外祖家唯一一块可以支配任意商铺和任意暗卫的令牌。谁都不知道她将那令牌给了我,而非我的舅舅白越。
如今,到了它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我从胸口处的长命锁中取出一块手指粗细的墨色的石条,仔细端详方可发现,它的底部镌刻着龙飞凤舞的大字——「白」。
还需要一个,傀儡。将他推上高台,为我谋定中州龙地。
我挑来挑去,最终还是将目光放在了韩祁惑身上,只有他,我最了解,最可控。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选他,我最是心安。因为他尚不及我那父亲有勇有谋十分之一,蠢毒外露不自知。
4
显然只有他是不够的,我的暗棋太少。
哪怕多收买一些宫女太监又能怎样,如今他们可以被我收买,来日也会被别人收买。
他们臣服于我,是为了求得一线生机,我控制不住他们为了求生另谋他主。
所以我需要谋士,为我赴汤蹈火,尽忠职守。
视我为良木可栖,抱负可展的主公。
与我共谋天下,同生共死。
倒是感谢这糟糕的记忆,我提前截了一些可以接触得到的未来人中龙凤。
我驱车三夜,来到中州一个偏僻城镇,从人牙子那里买下了后世名将,江寒,他拜我为主公,前往岭南从军。
我在赌坊的后院救出了被打得筋骨寸断的神机子闻云盛,彼时他衣衫褴褛,奄奄一息。我将他拉出泥泞,替他遍寻良医,倒是治好了他后来会留下的腿疾,自然也获得了忠心耿耿的门客。
得知我有谋取大业之心的想法后,他抚掌大笑,叹他生逢其时,得遇明珠。
闻云盛被我用白家势力护送到了西北,进了我父亲帐中,很快声名鹊起。
烟雨楼的美人池欢战乱后会成为西南王的宠妃,我不知是否应该去算她这步棋子。
我扮成男子,与她对曲。得见佳人,看见她凭栏抚琴时,只觉得这般女子就该美好存活在平安的盛世,像花一样绽放。
她只瞧了我一眼,就看出我是个女子。
池欢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泪痣仿佛春水吹皱,她星眸异彩闪动,捂嘴娇笑「昭昭安知我无从龙之志。」
她向我讨要了一支暗卫,亲赴西南。
我知除了我,还有许多势力接触过她,绝世的容貌在乱世是不可多得的资源。
她说:「我本想随波逐流,奈何得遇主君。主君所谋天下,正是我不敢想的天下。你说,在女皇的带领下,天下女子该走出后院了吧。」
除了他们,一些小将文臣,我都暗中紧密接触着。
京中的豪门贵族,我不敢接触过多,只是调查清楚他们未来的掌权人,安插一些不打眼的暗桩。
倒是忙得脚不沾地,有些对韩祁惑疲于应对。
舅舅白越知晓我握有白家基业,闻得风吹草动,从东南来见我。
在京中白家茶楼坐下,我挥退了众人,在层层屏风后的密室中,吐露野心。
出乎意料的是舅舅只是一愣,浅浅弯了弯眸子,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
「倒是被母亲说中了,娇娇果真有龙凤之际遇,那便愿我家孩子,平平安安,功业可成。」
我忍不住红了眼眶,世上唯一令我爱者唯有母亲与外祖母。
我贪恋外祖家的温暖,于我而言,舅舅是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可我也知道权势真的是诱人的东西,我怕舅舅会因这外物生怨生恨,那这世间除了权势,没有东西让我停留的话,我不会成为帝王的,只会成为一时的暴君。
我不禁莞尔,倒是着相了,外祖母那样的人,教养儿女自然如她一般通透可爱。
我与舅舅说了我的几步棋子,他沉思一会儿,为我指了几步棋的不妥处。Ϋʐ
听闻我对韩祁惑的谋算,他说,过后会为我送来人选。
只是我没想到这人竟然是白灵,小我三岁的小表妹。
我见她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忍不住扶额,「这不是玩闹,灵儿。」
只见她爽朗一笑,道她求了父亲好久,来让她大显身手。
见我不信,她从糯糯撒娇,变得正经。
「阿姐,若由我辅佐,你我之间的关系自然不需要担心泄密。我亦非普通女子,难道阿姐是为了我所谓清白忧心吗,阿姐可以为前程东奔西走,灵儿也要像阿姐做个顶天立地的女子。」
她的笑容渐渐张扬而有力量,「我和父亲行船万里做过生意,也在大漠徒步运过镖,见过广阔世界怕是比阿姐还要多。除了我,阿姐哪里还能得如此心腹。」
我终于正视起她来,那个屁颠屁颠跟在我后面喊阿姐的肉嘟嘟的小丫头,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眉宇间一股朝气。
「好,愿灵儿不负所望。」
「白灵,字稚山。拜见主公。」
我闻言微微战栗,仿佛掀起什么的一角,我紧紧把住她的手。
「我字,不言。稚山肝胆相见,不言定不负所托。」
5
出了白家茶楼回学院的路上,我瞧见了狼狈的上官知秋。
她在一群纨绔子弟的注视下,挽起袖口,露出细长皓腕,像易折的蒲苇。
而后攀着那粗糙的树干往上爬,在一群公子小姐的吵嚷中去勾挂在树杈上的纸鸢。
有的纨绔甚至捡起地上细碎的石子,打在她的腿上,吹着浪荡的口哨。
乍瞧见这一幕,倒是有很大的冲击感。
毕竟在梦中的她风轻云淡稳坐钓鱼台,任凭朝中动荡,在皇后宝座上稳稳坐住。花团锦簇的后宫,只有她所居之处无人敢造次,韩祁惑那些儿子见了都得低下头恭恭敬敬叫一声母后。
韩祁惑是个草包,天下稳定只是一时的。
但不论如何动荡,上官知秋都有足够的资格做个执棋者。
我近来忙着筹谋时,忘记了这位还在后院腌臜里挣扎呢。
看着抱着胳膊,看热闹的上官明月。
我想她那位好算计的生母真是个谨慎人,若不然,上官明月怕是不能心安理得做个纨绔了。
上官知秋的如今名义上生母是上官宰相家的宠妾,和上官宰相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让上官夫人如鲠在喉,于是变着法地拆了她那对龙凤胎,把女儿接到自己身边来教养,同自己的嫡女教养在一起,养得怯弱上不得台面,为她嫡女做衬。
生母不知分寸,勾得家主宠妾灭妻,就是她的原罪。
在这个被强行塞进来的嫡子女圈子里,成了谁都能踩一脚的存在。
戏剧就戏剧在,这小妾敢有偷天换日的胆子,教嫡庶女颠倒,让明珠蒙尘十余年。
这些小纨绔们可能想不到,年关过后,只是灯笼一换,雪落一场,这位小可怜就会摇身一变成金尊玉贵的宰相府嫡女。
她那位先皇长女的母亲,那位宠爱滔天,甚至让先皇允许驸马入仕的母亲,生母是当今太后的母亲。
会为她捧上最好的资源,谋划好所有的后路。
我眯着眸子辨认着这群小孩子,那个扔石子的纨绔,后来好像是,横死街头了。
我看得专注,回想的入了神,不经意撞入上官知秋黑漆漆的眸子,仍旧那么平静如死水,教人看不真切。愣一下的功夫,她便迅速垂首低眸,好似怯弱的小兽。
我玩味地勾起唇角,送上门来的人情,不要白不要。
我在书院素来有着浑不懔的美名,可以避免许多麻烦事。
譬如现在,我摘下腰间的软鞭,缓缓踱步过去,这些大小纨绔都自觉闪开。
他们以为我会将鞭子甩在上官知秋的身上,没想到我挥鞭打在他们面前的青玉砖上,鞭声清脆。
作威作福的众人齐齐后跳,炸毛。
「林昭,你发什么疯。」上官明月作为靠山最硬,挑事开头者质问得有理有据
「挑事呢,看不见?欺负一个小姑娘,亏你们是世家子弟,书读到狗肚子里了?」我把玩着鞭子,不以为意地回答。
上官明月显然被激怒,「我们教训她,干你何事。」
我刚想回怼,以口舌之争解了这场争端。
谁承想,上官明月不知死活地嚷道「有娘生没娘养,我看你才是没教养,粗鄙不堪。」
我的眸子暗了暗,挥鞭抽烂了她的嘴。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上官明月跌坐在地,痛地蜷缩时,这群纨绔才反应过来。他们只知道我鲁莽胆大,却没成想如此疯批,谁也没敢上来同我争辩,迅速拉起上官明月去找太医。
我收起鞭子,抬眼看上官知秋,她的眼中难得一见地出现了惊讶之色。见我看她,她迅速恢复了死板的样子,只道「多谢」。
阳光刺眼,她背着光模糊在光晕里,我朝她伸出了手。
可能趴在树上太久了,她下来时一脚踩空,我连忙运功去接。
轻飘飘的一个人,很香,是兰花的若有若无的馥郁。
她站定之后,红了耳廓。
我还在想,今日之后,怕是有不小的麻烦。
没等我寒暄几句,同上官这个人才多交流交流,就有宫女来了,毕恭毕敬将我请到太后宫中。
上官夫人腿脚这么快的吗?
等我到了太后的慈宁宫,才明白,今日是上官夫人访亲的日子。
宫中放着现下时兴的瓜果花盘,太后慈眉善目,肃穆庄重。
她颇为亲切地开口问:「荣宁今日打了明月,本宫知晓你们二人都是个暴脾气。可是有什么口角?」
上官夫人显然受不了这个气,她身边上官明月正在低低哀泣,像是给她的怒火不断助威。
我歪了歪头,无厘头地冒出一句,「明月和上官夫人长得可真是不像呢,这般小家子气,不像个嫡女呢。」
太后和上官夫人没有在乎我这句话,她们很不满意我忽略了她们的问题。
太后按住想发作的上官夫人,无奈斥责「荣宁也太过顽劣了,罚你禁足一月。」
上官夫人不满,「太后娘娘。」
上官明月更加难受,发音尚不清晰,不甘心地嘶哑地扯着喉咙喊「外祖母。」
倒是托了我那父亲的福。
天下愈发不稳,我的父亲是西北定国大将军,掌有西北军权,如今形同藩王。世人都知,他同我母亲恩爱非常,空置后宅,二人只有我一个子嗣。
我那父亲自愿让我入京为质子,向皇室表示自己的诚意。皇室又怎敢寒了他的心呢。Ϋż
更何况太后如今与皇帝分庭对峙,她怎敢动我。
这巴掌轻轻抬起,轻轻落下。
我猜想诸多怨气都会加在了上官知秋身上,我越发明着维护她,要她过来与我同住,这样的小事,皇帝不会不答应的。
于是,我与上官食同桌,寝同眠。
我整日溜出去,表面游山玩水,混迹花肆酒楼。实际是去了京中最大的藏书阁,日日泡在兵书史鉴中。上官就跟在我的身后,同我一起翻阅那些陈旧古籍,当一切时光一切浸在书页中,她的眸子就会染上愉悦的笑意。
直至年关祭祖,她不得不被带回上官家,临行她握住我的手,教我不要担心。
我真不担心,毕竟她的荣光很快就要来了,她的生母会痛心疾首,悔不当初而后对她千好万好。会有更多的人宠爱她,敬畏她。
我弯弯眼眉,告诉她「莫怕。」
月余的相处,她如同真正的侍女一般照顾着我的饮食起居不容半点差错。
我温书到半夜三更,她总会撤了我的灯火,催我早眠。雪后或者清晨,她会急匆匆地从衣匣找出厚度适合的大氅,看着我披上。
某日读书时,她突然说起自己要取一个字,想请我来为她取定。
我思忖过后道「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而妄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春华落俗,不若锦华。」
她笑称好。
我总是拒绝不了她坚定又温柔的劝阻,倒真是改了许多坏毛病。
我教她自在一些,她总是抿唇浅浅笑,说现在就很自在。
6
锦华走后,我还是那般作息,参加一些无聊的宴会,给我那父亲写封冠冕堂皇的慰问信。
暗地关注着宰相府的动静。
果然,祭祖那天,上元寺传来的消息如水入油锅,炸翻了京都八卦圈。
上官夫人一如既往带着两个女儿去祭祖,寺庙中的安元大师把上官知秋认作嫡女,一语道破偷鸾换凤的天机。
上官夫人当日便阴沉着脸色,迅速回府。
动用滴血验亲和皇族一些传闻秘术,找回当时所有接生的人严刑拷打。
直到扒开上官肩头的衣服,一块被划烂的胎记映入眼帘,上官夫人当场晕厥。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将那小妾挑筋断骨,囚禁后院日日鞭打,足足三日断气。所有牵涉的人一律杖杀,那几日丞相府的哀嚎连夜不断,血染庭院。
上官宰相自知理亏,沉默放任。只有在对上官明月的处置上拦了一下,留了她一条命,划了脸,送往尼姑庵,终生不得出。
宰相府人仰马翻之时,上官知秋的一封信在夜幕悄悄送来。
锦华今可为主君大用。
我怔怔然,原来她一切都知晓。锦华自始自终都是这般,玲珑剔透。
我的手边还有一封信,是我那父亲寄来的,他道知我艰辛,教我先别生事。来日,会找人将我偷偷接走。
他这哪里是想接我,分明就是招兵买马,紧缺钱粮。
原本他认定了白家令牌在我母亲手里,我母亲临终前未有所托,如今他反应过来了,这泼天的财富竟然在这个他扔出去的弃子身上。
转了转手腕上的黑檀木珠串,可是,父亲,请神容易送神难。
既然你愿意演伉俪情深,我便助你表里如一。
我借着烛火,烧了那封信。
烛火闪烁,吹散香灰。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韩祁惑突然来访。
他发出出城游玩的邀请后,我欣然答应。我同他言,我外祖母家的表妹来访,请求带上她一同前去。
他眼眸一亮,「可是白家那位妹妹?」
我点点头。
白灵接到我的消息,从偏殿赶来。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打扮费心思了,别说三皇子,我也快移不开眼了。
她将端着的茶水点心放下后,开始笑吟吟地打趣着我们二人。
白灵今日着一身浅妃色襦裙,裙裾飞扬处波光粼粼。
她眉眼含笑,声音里似乎含着东南水乡的柔软。稚气未脱的灵动样子极为讨人喜欢,很快和韩祁惑相谈甚欢。
我浅浅呷了一口清茶,香气瞬间盈满唇齿。
上等的毛尖,昂贵精致的首饰衣裙,精致的眉眼。东南首富,皇商之女足以令韩祁惑心动了。
两人交谈了一段时间,韩祁惑方觉忽视了我,慌忙来瞧我。
白灵捂嘴娇笑,「惑哥哥真是紧张姐姐啊,叫安安看了羡慕不已呢,希望安安以后的夫君也可以和惑哥哥一般深情不二。」深情这二字咬得极重,仿佛真的为此倾倒。
我故作醋意,「安安可不许跟姐姐抢。」
这样大胆的话说出来,放在我二人身上并不突出,一个商贾之女,一个将门纨绔。
韩祁惑显然得意,但还是知道遮掩的。
「我一生挚爱娇娇。」他红了耳廓。
韩祁惑离去后,白灵摩挲了一下自己鲜红的豆蔻指甲,靠在门框上,「表姐,明日之后,他便交给我了。」
我挑眉看了她一眼「忍一忍,他样子不错。」我这表妹,极重声色。
白灵颔首,舔了舔唇瓣「确实还不错,听闻他生母是个难得的美人。可惜了,红颜难得,枯在深宫。」
院子里的玉兰摇摇晃晃,沥下陆离清光。
我抬眼瞧了瞧这四四方方的红墙青砖,再相逢,我为主,不教红颜困深宫。
7
三皇子的未婚妻失踪了,引起朝中轩然大波。
韩祁惑对此心知肚明,我那父亲林陆安竟然给他通了信。当日,他捧着我的脸,声泪俱下,教我去做翱翔的凤,不愿我久困深宫。
我甚至有一瞬间恍惚,他是否知道我这一路九死一生。
朝朝暮暮的相处不合时宜的出现在我眼前,在这无人陪伴的京城,他与我共享的四季时光细细碎碎如同流水般划过眼前。
不得不说,韩祁惑虽无人授他帝王心术,演技精湛程度,当真无人可及。
若我没有暗桩在他身边,向我诉告他私下的行迹,他酒醉时嘲我将门之女粗鄙不堪,天生神力像个男子,手上老茧叫人恶心,他私底下联系着对他有用的贵女,细水长流地互有通信。
我可能就真的信了。
我对上白灵担忧的目光,她送我山高水长,在京城等我归来。
我抚平她紧蹙的眉间,笑道,「表姐一定会回来。」
我走后京城的波澜不得而知,大抵韩祁惑要受罚,白灵和上官同我关系密切,自然免不了一番应对。
白灵有韩祁惑在前面挡着。
上官恢复身份,荣宠盛极一时。上官夫人和太后会紧紧护着她的。
我被白家暗卫护送的路上,刺杀,下毒,层出不穷。
三月后,我浑身创伤地出现在林陆安面前,他眼里的惊讶怎么也压不下去。
我缓缓扯开一抹笑,在大漠边境明晃晃的日光下分外耀眼,刺的他一瞬间情绪外露,一股很深的戾气和惶恐。
他身后是个年轻后生,瞧着大我两三岁,模样同林陆安像三分。
我眼神幽暗,扫了他一眼,对上了我的神机子,他手持羽扇,一股仙风道骨的样子,眉眼含笑。死老头,这么多刺杀,不知道拦一拦。
我说:「父亲,女儿回来了。」
林銮突然脊背发麻,仿佛被什么恶狼盯上。他硬着头皮,回瞪了一眼,发现那目光早已移开。
一股怨毒涌上心头,他恶狠狠想,饶你尊贵无双,不过是父亲的弃子。
我同父亲的相见不甚愉快,家宴上,酒过三巡。
父亲流下清泪,向我哭诉他守城不易,百姓贫苦。
我瞧着桌上山珍海味,突然泪珠如珠滚落,我可怜巴巴道:「父亲,女儿好饿,好苦啊,女儿真是想您呐。宫城又黑又大,我好怕。宫里的人都欺负我,啊,女儿路上被刺杀了好多次。我都很久没吃到过这么香的饭了。」
林陆安哭诉的话哑了,装模作样安慰起我来,「咱们父女俩永远不会分开了。」胡子拉碴的男人抹了抹眼泪还挺像那样子的。
不,会的,父亲,阴阳两隔,汝阴我阳。
教人快活。
我哭哭啼啼应下来,父亲最后不耐哄我,借口公事离开。
林陆安甩手出门后,立马接到急令,说是斯诺族来犯。
斯诺族是边境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势力,盘桓边境的大大小小势力甚多,它顶多中上。此次来犯,想来不过是日常骚扰。林陆安想到自己因公出来,处理这样一件事杀杀郁气也好。于是叫闻云盛备马点兵,出城而去。
林陆安出去后,我教服侍的人退下。
慢慢嚼咽着虎肉,回想了许多事情。
还记得第一次吃虎肉是我六岁,母亲遍访五洲为我寻来落日剑材料,我兴高采烈地在父亲和母亲请来的锻造师指导下打成了一把属于自己的剑。我们一起去打猎,父亲射中猛虎一头,言其归于掌上明珠。
明珠是我,我亲自刃了那猛虎,献给父母亲做羹。
闻云盛的人来时,我才惊觉,自己已经泣不成声。
而后我缓缓起身,望向沉沉暮色,一切美好如昨日,那便定格在昨日吧。
我去往武器阁,在最顶上的阁楼,见到了母亲为我铸就的七把剑。她忧心自己活不过我长大,早早算着我的年岁为我铸就七把名落日的剑。
我抽出最合适的一把,剑刃出鞘,清亮嘶鸣。
来到马厩,林銮竟然也在这里,他试图靠近我的马,手里拿着鲜嫩的牧草,「玲珑,玲珑,教我骑骑,我就给你。」
他看到,玲珑鸣一声,甩甩马尾,一改往日死气沉沉,突然愉悦了起来。
林銮惊喜,展颜去碰。
没想到被踹开几米远,栅栏摇摇欲坠。
他捂着胸口站起来,血丝流下,怒极,「畜生,看我不宰了——」
然后他瞧见了我,嘴里有些干涩,血腥气弥漫在舌尖,他明显不想向我低头恭恭敬敬叫声大小姐。
我只是嗤笑了一声,「宰了谁?我的马?」
此时我已经摸上了玲珑后背,油光水滑,看来思念归思念,饭一点没少吃。
玲珑能识出我的脚步声,等待了许久,见我来亲昵蹭着我的头。
倒不像马,像犬。
我点了点它的鼻子,而后突然笑问,「你叫林銮?」
他将目光瞥向角落,不看我,「嗯。」
「林陆安的外室子对吧?」我缓缓走近他,灯光昏暗。
还没爬起来的林銮笼罩在我的阴影下,身子突然僵硬住,神色惶惶。
他勉强撑着身子,咽了咽唾沫,「……大小姐,您……说笑了。」
我摇摇头,剑光划过,身旁的侍卫想把他拖下去。
我擦了擦溅在我脸上的血珠,抬手制止,轻轻合上他微微睁大的双眼,为他理整了衣领。
好歹兄妹一场,我嘲讽想着,俯下身附在他耳边,「下去接一接林陆安吧,你的母亲,弟弟,妹妹也很快会下去陪你了。对了,让林陆安记得去给我母亲磕头请罪。」
而后,一跃上马,如箭矢般向城外驶去。
身后的兵马齐齐跟上,溅起尘土飞扬。
8
当我来时,战况焦灼。
林陆安不知道今日斯诺族这帮子发什么疯,带了这么多人,不要命般下着狠手。
他不知斯诺族不过是棋子,我用三百石粮食和稳定商路买通最大的外族,斯诺族只是丢出来的一枚引子和弃子。
外族除他的隐患,我刃我的敌手,互惠互利。
他只带了几个亲信和几十卫兵,苦苦支撑。
闻云盛见我来,眼眸一亮,扯着嗓子喊道:「大小姐来了!大小姐来救我们了!」ÿƶ
我粗粗扫了眼地上躺着的几人,都是死忠林陆安的几个心腹。瞧闻云盛虽衣衫破乱,精气神还足,都是些皮外伤。
林陆安闻言一震,看着马上疾驰而来的林昭,她风姿矫劲,神色淡漠。
林陆安仿佛明白了什么,扯出一抹苦笑。
他仿佛突然泄了劲,背后被重重一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闻云盛抓住他这一瞬间,让开位置,斯诺领头将领趁机击中其要害之处。
我瞳孔一缩,闻云盛在远处对我摇摇头,我欲争天下之位,不可背弑父杀亲恶名。
我闭了闭眼,再抬眼,「杀!」
令出兵从,我飞身下马,挑翻敌将。战局渐渐明朗,斯诺族战败而逃。
我来到林陆安身边,托起他的身子,那样高大的人此刻躺在我的臂弯里,虚弱地等待着死亡。
不知怎的,我本该快活。可我泪如雨下。
他看着我,突然扬起一抹笑,抬起沾满黄沙砾的手,那手血肉翻飞,为我拭去泪,却抹得一脸血迹。
我声音颤抖,「为什么呢……父亲。」
林陆安凑近我的耳朵,断断续续说着:「娇娇够狠,为父甚慰,爹不怪你……我儿神勇,必得天下,此路艰辛,必要谨慎……爹对不起你娘,你杀我是应该的,不……你没有杀我……」
他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血沫涌出。
他看着匆匆赶来的城中心腹,高声道:「林昭我女,神勇有谋,接我之位,护我边关,尔等必得忠她敬她,如我在位——」
这些话用尽了他所有力气,他意识已经开始涣散,风吹散了他的呢喃。
「娇娇,娇娇」
「桐华,桐华,林郎来了——」
他怎么敢呢,他怎么配呢,他怎么能再提母亲。
桐华,我母亲的闺名。
我的母亲是商户之女,钟灵毓秀,却天生孱弱,林陆安与她青梅竹马。一个小姐千金,一个镖局小子。
母亲曾经绵绵地向我描绘他们二人两小无猜,到新婚燕尔,希冀白头偕老。
二人定下娃娃亲,而后我外祖发家,林陆安也趁此青云直上,一举成名将。
一切破碎在那个蝉鸣夏天,我偷偷溜出府邸游玩,见到父亲携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走进深巷,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我魂不守舍跟进去,看他们浓情蜜意,颠鸾倒凤。
我不知如何跌跌撞撞跑回家的,明晃晃的太阳好像烤蔫了我,我只觉得虚幻和恶心。
我的母亲怀胎三月,正在院子中为妹妹绣着肚兜。
她柔柔唤我过去,我不知怎么开口,她身子那样虚弱,虚弱得如同一朵易凋的莲花,可她还是幸福得虔诚地想为父亲再留一个孩子。
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敢说。
从那以后,我密切关注着二人的行踪,未来得及想好处理的办法。
不过月余,那女人便挺着肚子,带着孩子上了门。
我扔下游湖的友人,疯了一般骑马回府,只见到母亲倒在血泊,父亲泣不成声,满地狼藉。
我两眼一蒙,抿着嘴,从闺房提出落日剑,疯了一般翻遍府内,皆无所获。
最后,我红着眼盯向父亲,哑着喉咙,眼泪流不出来。
我声音嘶哑问他:「人呢?我要杀了她。她必须死。」
林陆安慌乱了一瞬,甚至忘记了哭泣,他对众人说,「小姐悲伤过度,疯怔了,关进阁楼冷静冷静。」
我在阁楼那几日,只觉得日月无边,抬眼黑暗一片。
外祖母闻讯一病不起,舅舅匆匆赶来,只见满府白绸花颤动,只余悲恸。
我张了张嘴,却绝望地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林陆安扫清了一切嫌疑,他一身干干净净,为亡妻悲痛欲绝,对我疯魔心疼万分。
我外祖再权势滔天,不过商户,而林陆安控制着整个西北。
我平静地盯着他,请求前往京城为质子。林陆安定定地瞧了瞧我,最终妥协,「去散散心也好。」
可我们二人心知肚明,再相逢,就是敌人。
彼时,我十二岁,从云端跌落,再不见日光。
今日,我十六岁,手刃仇人,却未觉重见日光。
风沙渐渐急促,怀中林陆安的呼吸早已停止,他的身子冰凉一片。
这世上,又少了一个唤我娇娇的人。
9
那日过后,有着林陆安生前所托,我并未如预想一般需得排除万难,而是顺理成章披挂上阵。
原有老将不服,可敌不过我骁勇善战,智勇双全,短短一年,便令异族闻之胆寒。而今军营,我令即铁令。
加之闻云盛引荐,我见到了归隐深山的前帝师,我诚恳跪拜,他沉默良久后慨叹,「时也命也。」
他为我手把手传授帝王心术,他常说我性过冷过刚,更需怀柔仁爱。
我努力践行。
利用白家商路通海外,我谋求边关安定,化敌为友。不少小型部落异族直接归附,大型部落也从好战争斗变得安稳求和。
我制定民生良策,刑乱重典后顺天养民,鼓励生产,鼓励学习,激励寒门学子入仕。
同时以女子之身,激励女学兴起,女子走出宅院,专门设置女官女将,广纳人才。
我寻来海外丰产易活的种子,推广下去,教百姓吃饱穿暖。
我大刀阔斧改革吏治,使得政治清明,百姓信服。
三年时间,五洲惶惶不安,动乱迭起之际,我治下西北民生安稳,是灾民投奔之首选。
三年间,韩祁惑与我恢复通信。
他从春花秋月,谈到政局动荡。
言,上官求嫁,他念我二人手帕之交,不肯答应。可太后,上官夫人所逼甚紧,不知如何做了。
上官来信,韩祁惑上钩,不日大婚。
我弯弯唇角,大手一挥,回:「我也难过,却不让惑哥哥难过,上官是佳人,哥哥娶就是,只是莫忘了我,」
朝廷原本对我北逃一时雷霆大怒,削了我的郡主之位子,婚约作废。
当我掌权西北后,话锋突变,言荣宁郡主为救父归乡,安稳边境,承袭安国大将军一位子,为我编的传奇话本,传唱过来,叫本就对我爱戴有加的治下之民更加尊我如神祇。
一时间倒是名声大噪,风头无两。
不久韩祁惑回信,言白灵对他情根深种,不知如何拒绝,心里一直是把她当表妹的。
白灵来信,贺我掌权,笑称好事将成,与上官姐姐共谋大业。
我浅浅一扬眉,「惑哥哥值得被托付,安安拜托惑哥哥了。」笔调如泣如诉。
在上官朝中势力加持,白灵白家财力支撑,还有我西北兵马驰援。韩祁惑顺利登基。
上官为我传递宫中讯息,白灵为我搜集五湖四海的动静。
一时间我知道我才是消息掌握最全的人。
韩祁惑登基不过两年,东北,西南俱反。
我欣然接受他的调令,前往东北平反贼,他派来接任的人听话留下,不听话杀了。
东北平反用了三个多月,此间,东南,西域,西南诸反贼纷纷称王。
我于东北林海前横枪立马,斥候手捧诏书而来。
韩祁惑广封天下藩王,唯独我接的是一道贵妃封令。
又笼络我,又故作姿态打压我。
我的心腹们气极,恨不能提刀砍了昏庸帝王。
闻云盛手摇羽扇哈哈大笑,让他们不要急躁,「中州龙地,不废兵卒可得也。」
我闻言爽朗一笑「神机甚明我意。」
我坦然接受,北方一统于我手,天下半归。
这乱世,正统的皇家血脉,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很快他就要进入我的囊中了。
我于地牢中见了派来接任的东北使节,他沉默无言,既没有痛骂我目无王法公然犯上,也没有嬉皮笑脸讨好我。
他沉默地受着刑,一言不发。
我不明白地摇摇头「刘丰仪,刘大人,我知道您,您是一位清官好官。您爱民如子,为何看不透他韩家已经成了百姓的吸血虫。您读书十载,为的是万民,还是胤朝。」
他闻言哑然,清泪流下,喃喃「我不知,不知,羞愧啊,羞愧。」
我令人放了他,他忽而开口,「安国大将军,我去过你治下西北,民风安定,希望你勿忘初心,不负百姓。」
说完他签下罪状,一头撞死在牢前。
其状惨烈,我不忍看。
闻云盛唏嘘一声,慨叹:「主君成事,我等听凭调令,奔赴民生万死不辞。主君不成,我等当随我主,引颈就义亦无悔矣。」
我闻言一震,热泪盈眶,「神机一言,我铭记在心。」
刘丰仪的罪状被拿下去,会有人模仿他的字迹应付朝廷,实权仍归我所属。
我将闻云盛留在东北,又和他一起挑了一位老将留任西北,帝师辅之。
而后,凤冠霞帔,风光进宫。
前往京城的路上,战火灼野,饿殍遍地。看得我心颤,不禁暗怒,韩祁惑德不配位。
一别数年,京城如往日繁华,达官贵人来往如云,似乎不知战火已至。
城前,迎接我的队伍浩浩荡荡,我扫视一圈这人马,都是熟悉面孔。
人群尽头,韩祁惑一身明黄龙袍立在那里,端着皇帝的威仪,看到我身后的黑甲兵,他显然不悦。他身旁上官,白灵身着华丽贵妃宫装,面带笑意。
我挑挑眉眼,咧开一抹笑。
韩祁惑看着高头大马上的无双女子,英气妍丽,她不同于宫中女子或娇艳或温婉,张扬恣意,像狂妄生长的野玫瑰,像当空明明烈日。
她真的成了凤凰,韩祁惑觉得自己莫名矮了一头,刚刚升起的征服欲划过一丝慌乱,他掌心微微湿润,神思不定地摸了摸手里的龙凤玉佩。
我未瞧见上官,皱了皱眉,从善如流下马,结果太监递来的圣旨。
安国皇贵妃,呵,好名字。
韩祁惑等太监宣读完旨意后,戚戚拉住我的手,言:「我有爱妃,如添神翼。」
我面上感动不已,韩祁惑不知信了没信。
回宫后,他前往朝廷大宴。
我留在皇后宫中。
上官待他走后,肃然行李,「主公。」
我扶她起来,「我多年未见锦华,锦华辛苦,我甚是想念。」
此话一出,上官红了眼眶,取出帕子轻柔为我擦拭手心,「韩贼甚脏。」
我盯着赌气一样的她,忽而笑了,「锦华活泼许多。」
她愣了一下,缓缓绽开绵绵的笑,未等她开口,白灵迈着欢快的步子进来,抱住我们二人的胳膊。「而今,咱们终于是聚在一起了。」ץž
上官皱皱眉,柔柔开口:「稚山胡闹,对主公怎能不敬。」
白灵笑嘻嘻插诨打科,「不言不日就当君临天下,常言道君临天下,孤家寡人。我们这般赤诚,不言不知会有多高兴。」
上官对上我的眸子,若有所思点点头。
我只觉得脊背一凉,下一句就听见她对白灵说,「你那些男宠,不如分不言一个?」
如此虎狼之辞出现在上官嘴中,我不由愣了一下。白灵的眼也瞪得极大。
对此好意,我有些承受不住,及时转了话题。
上官问我,何事成事。
我的指节打在桌子上,嗒嗒的响声和缭绕的熏香混在一起。「三日后。」,我向来喜欢速战速决。
洞房花烛夜,我看着细细燃着的红烛,忽而忆起梦境中,鱼水之间,韩祁惑被我背上蜈蚣一般从肩颈到腰的伤痕吓得失了兴致,而今,我虽避开那道差点致命的伤疤,却也有大大小小伤痕在身。
我舔舔牙尖,不确定他若今日这般作态,我可能会抑制不住抹了他的脖子。
等待间,忽然有宫女来小心翼翼传话,说本该来的皇上被流产的英贵人绊住了,今日不会再见了。我一挑眉,不知这是谁的手笔,韩祁惑想下了我的面子,上官也觉得韩祁惑没什么技术,觉得第一次该让我舒服些。
我觉得这是好事,便不去思量,奔走了如此多时日,欲早早就寝。没想到不多时,上官身边贴身宫女玉翠叩响了我的门。
我穿好衣服打开门,玉翠身后跟着一位相貌甚佳的男子。
「娘娘说,不能委屈了您。」
我扶额,不知该如何做。我郑重了脸色「告诉锦华,大战在即,我不可有身孕。」
上官的宫女脾气秉性也像极了她,老气横秋的沉思后,觉得甚是有道理地退下了。
我关上门,不知白灵怎么带的上官,不过我也不排斥男宠,以女子之身君临天下,必要走一条凶险之路,它阻挠的何止是其他想称王的人,还有一些已经称王惯了的人。
如果屋子太暗,需要一扇窗,都不同意的话,那就先欲拆掉屋顶,方可调和。
10
而后几日,韩祁惑有意无意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被绊住在别人宫里。
我在后宫清早拜见皇后时,远远瞧见了那位英贵人,英气十足,看着我颔首一笑,显出几分敬重,我回以一笑,心下明了。
宫中不只有上官的人,一些女子对我的到来或好奇或忌惮。
我瞧着她们妍丽的模样,心下暗暗叹息,如此优秀的大家贵女,必能在女学中担任先生,教书育人,要知道我那女学营建不久,人才紧缺。
三日,各地方再起动荡,前朝不稳,甚至有官员举家逃离。
韩祁惑准备迁都,迁都我的西北,首先他要处死我,以防我在那的根基还有他的名声,我听闻传来的信息只觉得可笑。
此时,我听着宫外的风声,拿着丝缎轻轻擦拭着落日剑,偶尔一阵剑鸣,似乎听到西北风萧萧。
宫室昏暗,燃着海上进贡来的琼脂玉油,贵妃榻上铺着柔软的白水貂皮,温润生凉的触感浸润在流动缭绕着的熏香中,有一种水淋淋的奢靡感。
剑光偶尔射过,恍若白茫茫一道割裂这暗室。
瞧着一群乌泱泱的太监像一堆混乱的耗子梭梭地闯进来,被这剑光一惊,领头的大太监仿佛被刺了一下,哎呀一声,利落极了,哐当跪在地上,金黄的圣旨像团皱巴巴的纸飘在地上。
「贵……贵妃娘娘」大太监声音颤抖,生怕贵妃娘娘手里的剑插在自己脑门上。心里骂着皇帝不着人六,这个关头还去触贵妃娘娘的眉头。
我轻笑,韩祁惑还不如宫中的太监机灵。
眼见这太监演技精湛,沉浸于表达敬畏为难和瑟缩。
我用剑轻轻挑起那锦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国皇贵妃善妒,罚入冷宫,无召不得出。
看得出来,他慌乱得很,落笔急促,三言两句。不敢削我的位子罢了,竟然也不敢剥夺我的封号。
本宫实不能想象皇家教育都是喂了狗。
大太监悄悄抬眼,见女子宫装富丽,斜凤簪子没入云髻,唇角微微勾起,眼中寒光闪烁。
傻逼。大太监终于对皇帝爆了一声粗口。
「本宫知道了,下去吧。」我挥手遣退这帮人。
为首的大太监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结束了,不过这也由不得他多想。只要完成了这一件事,他也算为皇家尽忠职守过了。
当他反应过来自己站在阳光下时,才发现自己已然湿了后背。
不过眼下还有新的事情,他得去拿藏在宫中的私产,尽快奔逃出宫城。他一声令下,除了几个亲近徒弟,大家四散而去,背影慌乱。
我瞧着窗外人影散去,觉得百姓真如小兽,摸索着乱世的生机,时时做着警惕的姿态,但往往无法惊觉巨兽来之,只是早早胡乱奔袭。
身后,踏踏的脚步声传来,我转头,皇后的贴身宫女玉翠手捧托盘。
我覆手而上,袍上张牙舞爪的金龙活灵活现,金线在昏暗的灯烛下显得更加美轮美奂,这种美不是娇嫩的花朵乘着露珠,教人无端想呵护,而是手掌巨权的诱惑,熠熠生辉让人心旷神怡。
抬眼看天际,铅色乌云隆隆,风雨欲来。
而后,我身披龙袍,堂而皇之登临朝堂,在一众人的惊怒的眼神中,黑甲兵现身,大开杀戒。
不多时,朝堂便已血流成河,我也杀红了眼,忽而,上官拦住了我,她摇摇头。
我方觉有些怔怔,一起身,群臣俯首。
我携着上官的手,她将我稳稳托向宝座。
夕阳渐渐西沉,上官在我身侧同我相视而笑。
11
平定京城世家,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我遣散了后宫的贵女,有些人抵死不从,她们迷茫地站在阳光下,惊觉阳光刺眼。
白灵抱着胳膊,艳丽扬起一抹笑,「养你们也不吃白饭,干点活吧。」
贵女懂的可不只有女则女训,相反,大多数能在后宫生存下来的她们聪明得狠,小到管账计事,大到政治策论她们都略知一二,我刚上任,心腹未到,权且将就用,没想到收获如此多惊喜。
我再在朝堂看见她们时候,她们从一开始穿上官袍的茫然兴奋渐渐沉稳,好像突然壁画上的花突然有了生命。
白灵领兵收复西域,我于高楼之上为她饯行,她遥遥冲我抱拳,而后领兵而去。
不日,我也将出兵西南。
最后,城楼上只剩我和上官,我们浅浅谈了几句,却因为最近诸多琐事,只能先启程回宫。
宫中,我二人埋头奏折。
上官温润清亮的声线突然在我的背后响起,「不言,我总觉得看你不真切。你太过漠然了些,明主应当肃杀与仁爱兼备,方能安天下万民之心。」
我一顿,有些哑然,回首,瞧见上官执卷端坐在书案旁,神色认真。
慢慢地我端正了脸色,「锦华所言甚是。」
过去种种重现眼前,不论梦境抑或现实,一种莫大的宿命般的虚无感和拉扯感渐渐沉静,像常年激浊的池水慢慢沉淀,沉淀成一汪可以映出月华的深潭。
我的心渐渐安稳,有了一种重活世上的感觉。旁观这世间的心态好像变了,我想要的不再像是权力之巅,而是万民生计。
我有些欢喜,眉眼舒展开怀,仿若凉冰融化,春妍始发。「吾有锦华在侧,实乃福也。」
上官看着主君的细长眉毛蹙起又落下,露出释然的微笑。
主君仿佛一瞬间变了很多,周遭气质不再浮沉,好似脱胎换骨,给人一种不敢直视的锐意。
她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但直觉帮到了主君,获得这句赞叹后,她只是抿唇柔柔一笑。
门外落叶簌簌落下,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宿在书阁的日日夜夜,二人手把史书,谈笑风生。
白灵在我安插的江寒这一暗子的接应下,很快告捷。
此时北,西和中部都在我的治理之下,我任命上官为宰相,白灵为户部尚书,启程征战。
上官,白灵,闻云盛等心腹亲信为我处理前朝后事,尤其喜欢挖掘重用女子,引来怨声载道,可民风确确实实变了。
一年半后,我以铁血女皇之威名,一统天下,甚至逐鹿异国。
进入西南王寝宫后,池欢袅袅走出,向我跪拜,她说「当日,我只是赌。如今,方觉大幸。」
12
我的皇夫是异国的安略奇王子,他天真无邪,毫无背景,还能与友邦联谊,深得朕心。
朕经常烦躁,自觉性情有些瑕疵,好在上官一直伴朕身旁。
上官爱民如子,她一生未婚,和以前的白灵一般花天酒地。
白灵倒是出人意料收心,遇见了一个文官家的温润公子,被勾得移不开眼。
我半生戎马半生权力在握,膝下只有一女,幸而天资敏捷。名林姝,她如此骄傲恣意。
那日,同京中好友打马归来,骑装英姿飒爽。
上官见了对我说「我常道,世间有陛下,是万民之福,更是闺中之福,细枝末节可见矣。」
朝中半数人一直期待朕可有皇子诞生,只是失望。
不可能会有皇子的,就算诞下,也只能是公主,他们做了大半辈子既得利益的人,骤然换世,不适应倒是常理,只是想扭转朕的一番苦心,怕是得下辈子了。
祭天之旅,朕登上高楼,遇见一个疯疯癫癫的和尚,瘦得仿佛骷髅。
他见朕后,抚掌大笑,怒骂前朝末帝,道他屠寺,可曾想过今日。他疯疯癫癫直到泪尽人亡,我想问那个梦的话也留在心里。
从他只言片语。
我方知三皇子曾见高人对我批命。
干辰一字,帝王格局。
他隐下真相,散给世人我天孤煞星的说法,而后做那个唯独给我光明的人,我记得他曾经给过我一块龙凤玉佩。
回宫后,我取来砸碎,内藏香灰。转运之符篆。可笑。
我懂了他最后那句话的含义,他想我被世俗羁绊,被情爱所耽。
可他不知,不是女子就该耽于情爱。Ўʐ
13
康朝,盛始女皇,史称康高祖,林昭。康朝开国女帝,励精图治,广纳人才,知人善任,在她治理下,文道昌盛,百姓安居乐业,经济稳定,文化繁荣,政治清明,史称康元盛世。
她开创女子为帝先例,是历史上第一位女皇,且在位期间重用女子入仕为官,使得母系氏族后,父系社会男尊女卑风气稍缓。而后,其女林姝即位,史称康文帝,在位期间继续推行其母在位政策。历经康高祖,康文帝,康武帝,男尊女卑风气彻底扭转。
上官知秋,胤朝皇后,胤朝最后一位太后嫡外孙,千古贤相,从政期间,多次进谏康高祖,推行文治,鼓励科举,其未留子嗣,去世后,举国同丧葬,康高祖亲自为其扶棺,以挚友之名前去吊丧。其陵墓按康高祖生前嘱托,迁入皇陵。帝相佳话,千古流传,史书诗文传颂。